回到久别的故乡,心情不必说,是非常舒畅,一进屋,就闻到一股似曾相识的奇异香味,我吸吸鼻子,分辨出这香味来至灶屋 .我知道,一定是望穿双眼盼儿归的母亲,正在为儿孙们煮好吃的,顾不上和出门迎接我们,现又忙着接妻背包的母亲寒喧,就问:"妈!您煮的什么呀?这么香?" 母亲说:"闻不出来吗?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野香菇,你忘了吗?有次你偷偷烧香菇吃,差点被那挨刀的打死了," 听见母亲口中"挨刀的"几个字,我才发现父亲不在房中, 在我的记忆中,母亲一直叫父亲是"挨刀的",奇怪的是,年已80的父亲割草,砍柴从没受过一次刀伤. 我问:"父亲呢?"母亲说:"那挨刀的说苏马荡后山岩边几个干树桩上长有很多野香菇,他去采回来让你几爷子在火上烧鲜香菇吃." 当母亲再次提到野香菇,我欢愉的心,仿佛失去了欢愉的能量,居然由欢愉转而沉重起来. 我是鄂西大山中一个山民的儿子,我的家在高高的隐士山上,这里雨水充足,灌木丛生,风景如画,只有冬春秋,没有酷暑天,年平均汽温在22度左右, 是香菇生长最理想的温度和湿度,林中的枯枝枯桩上,一年中除了暑期,有10个月都能采到香菇.我的童年和少年时期,放学后的主要活动,就是采野香菇了.可回想起 来,却从没正正经经地煮来吃过一次.倒是有两次在火上烧来吃的经历,成了我永世难忘的记忆。 第一次吃火烧香菇,是我上山采香菇时迷了路,饿得走不动了,坐在一棵大树下又哭又喊:"妈!快来救我,我饿了!"父亲寻声找到我后,急忙点燃落叶,在我采的香菇中选出几个大的,放到火上烧熟后让我吃,虽然无油无盐,可那扑鼻的清香,细腻爽口的味觉.却至今还刻在我的嘴唇之间. 第二次吃火烧香菇,更令我难忘,那天,我很幸运,在山崖的极险处,我找到了一根长有很多香菇的枯树桩,我采完后,有满满一小背篓,回家煮中饭时,挡不住火烧香菇的,我抓了几朵大的放在火上烧,不一会儿,香菇的奇异香味就溢满了灶屋,飘出了屋外,面对那可口的烤香菇,我不忍心大口吞咽,而是 捧在手上慢慢品尝.谁知我还没吃完一个,父亲就冲了进来,挥动手中的竹棍,以最快的节奏往我身上打,我还不知为什么挨揍,疼痛就迫使我呼 天抢地地嚎叫起来.父亲被赶来的乡亲们拉开后,才说出了把我往死里打的原因:"香菇是换油盐钱的东西,是你可以吃的么?" 母亲虽然心疼地把我抱在怀中,泪水不断地流在我的脸上,手在我的道道伤口上轻抚,口中也只说了父亲一句:"你个挨刀的,下手太很了吧!"随后却对我说:"儿啦!你和采的香菇,是要换我们一家的开支啊!记住,今后可不能再烧来吃了!" 在家的日子里,母亲总是换着花样给我们煮香菇吃,猪蹄炖干香菇,瘦肉炒鲜香菇,还有鲜香菇拌上盐后烧来吃,和不拌盐烧来吃,怕我们吃得不开心,老人家还把我们叫到苏马荡风景区接待中心的宾馆吃天麻香菇炖土鸡。 这次回家,过得幸福极了.但不管多快乐,心中总有那沉甸甸的回忆。